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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安】流浪者 (一)

复健……

狗血现代都市伪养父子,年下……年龄差10岁,开篇雷狮年仅13,后期安迷修步入中年,雷者千千千万要慎……

——

1.

雷狮方从昏迷中苏醒时,身边空无一人,满眼明晃晃的白色招来比蚊蝇还恼人的头痛,他看着输液管中的液体无声地滴落在墨菲式滴管永不抬升的液面上,茫然又困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梦中有父亲猛打方向盘的背影,橡胶在路面上凄厉嚎叫,无机质碰撞的巨响盖过了副驾驶座上母亲的尖叫,巨大的惯性让他疑心自己的灵魂被甩出身体之外,然后一切都迅速归于死寂,慈悲的黑暗在他得以见到鲜血以前捂上了他的眼睛。

 

有护士走进来,简单查看了他的状态然后唤来医生,然后又是检查,以及回答一系列问题来验证他的语言和逻辑能力正常。墙上时钟最粗的指针转过一个不大不小的锐角,终于有两个并非身着白衣的人走入这个房间,他花了十数秒的时间认出走在前面的那个中年男子是他久未谋面的伯父,至于后面那个棕色头发的,他在脑海里检索了两遍,没有结果,完全陌生。

那个他并无多少亲近感的伯父在病床边仅有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于是雷狮得以看清他肩膀上佩戴的黑纱。原来如此,他并没有从噩梦中醒来,而是醒来,发现噩梦是真的,仅此而已。

 

“你要节哀。”对方准确地吐出雷狮预想中的话语,他太累了,甚至懒得抽动一下嘴角。

沉稳得堪称无趣的中年男人抬手将男孩的视线引向站在身后的年轻男子。

“安迷修是你父母过去指定的遗嘱执行人,你应该认识他。”

我从来没见过他,雷狮冷漠地想,却只是简单地点头示意,于是原本似乎试图辩解的年轻人也跟着沉默下来。

伯父开始跟他谈及父母葬礼的安排,以及自己会成为雷狮新的监护人,在他成年之前遗产会由安迷修代为保管,以及别的种种。雷狮只觉得头痛,满腹牢骚无处宣泄。

他人给予我的未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堪其烦的男孩阖上双眼佯装出疲惫的样子,于是讲话的男人在安迷修的提醒下适时收声。

“你好好休息,要是身体状况允许的话,明天我会来接你出席葬礼。”

伯父站起身,椅子拖开的声音让雷狮烦躁,但他很高兴音源即将从这个房间消失。

跟在后面同样准备离开的安迷修踯躅了一下,翠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犹豫,最终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地折了回来,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系着丝带的扁盒轻放在床头。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这是给你的十三岁生日礼物。”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又放弃了,他不想施加给那个男孩最微末的命令,无论是节哀还是生日快乐。

 

 

2.

葬礼上哀恸的人群与冷漠的男孩形成了某种奇特的对比。

雷狮被黑色的人群包围,有人在落泪有人在私语,他感受到无数小心翼翼的目光在打量他,却只穿过他并未刻意隐藏的正身望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不幸的男孩,男孩的名字可以是雷狮也可以是其他。有很多人会走过来给他一个毫无用处的拥抱或是轻拍他尚纤弱的肩膀,以及说一些漂亮的宽慰话。他漠然地接受所有人的致哀,无所谓他们的哀恸是真是假,只想快点走完这个似乎漫无尽头的过场。

 

然后他又见到那个叫做安迷修的男人,他在人群中四下张望,不慎被什么绊了一下,迅速把被绊倒的一步化作几步小跑,然后低声跟周围差点被碰到的人致歉。当他们的视线对上时那个人似乎诧异了一瞬,察觉到什么而皱起眉头,而后迈步朝这里走来。雷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别开视线,却乖乖地呆在原地等待对方来到自己身边。

“你是不是不舒服?”比十三岁的男孩高了一头的男人矮下身来确保他们的视线相平,这让雷狮心中那点比海上的浮沫还要来得微薄的好感在此刻消失殆尽,他别开脸,试图用不加掩饰的厌恶驱赶对方。

为什么人们总会觉得没来由的关切能带给人慰藉?他只觉得聒噪。

 

安迷修转身离开了,丧葬司仪的演讲尚未结束,雷狮的伯父在一旁低头聆听,准备着之后的致辞。安迷修上前悄声对他说了些什么,后者点了点头表示首肯,然后他径自走回来,捉着男孩的一只胳膊带他离开人群。

这个人其实并不那么擅长和孩子相处,被拖住胳膊的时候雷狮如是判断,不知为何有些高兴,大度地容忍了对方的僭越。

 

墓园里种植着成排的杨树,枝干上状似眼睛的皮孔无神地瞪视天空,雷狮疑心它们和自己一样想要离开这里。他不喜欢安迷修那种为了照顾他而刻意放缓的脚步,却没有澄清自己其实并无任何生理上的不适,任由安迷修带着他离开这片令人窒息空间。他无法解释自己的烦躁从何而来,他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种悲伤与无助,他只是感到麻木,并困惑于自己的麻木。

 

安迷修终于找到一处可以休憩的长凳,他按了按男孩的胳膊示意他坐下来。

“你呆在这里,我去给你买点喝的。”雷狮没有表示同意,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个跑开的背影,步履轻快,一路小跑,好像一个害怕宠物逃走的小孩。雷狮觉得那家伙其实不太像个大人,更像一个努力装出成熟样子的小孩,不比他年长多少的那种,乖巧且循规蹈矩,在每一步动作前思索着让自己显得更成熟,实际却处处露出马脚。

 

等那个有着孩子气息的男人消失在视野里,雷狮转过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墓园的出口其实并不遥远,他没有任何踌躇便转向了左侧,即便他并不清楚这条路通往哪里。理智上知道自己出走成功的机率为零,否认了自己的行为像极了为了引起大人注意而刻意任性的小孩,他并没有任何意图逃离的阴影,他只是想知道自己心中那份庞然的空白将延续到哪里,究竟要失去何种程度的东西才能让胸腔中跳动的热源有所知觉。

 

以逃跑来说他走得过于漫不经心,因为已知结局的行为让他提不起兴趣,否认了期待着谁来找到他的想法。用不了多久安迷修就会发现他的消失,而后会惊动伯父,然后葬礼上的人群会纷纷出动四处寻找他,如果他消失得足够久,儿童走失的启示就会传遍大街小巷,在这个天眼密布的世界里除了死亡没有任何办法从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

 

这无非是一场带有时间限制的散步,时限是到人们开始寻找他为止。显然所有人都会把他当作一个悲伤过度的男孩,不愿意面对自己父母的葬礼,他想对所有抱有此类想法的人回以最无情的嗤笑。

最终会困扰的人大概只有安迷修,人们会谴责他放任一个方才遭遇事故的男孩独处,他轻率的善意会成为人们眼中的恶行而被横加指责。否认了自己会对此感到愧疚,停下脚步,双手依旧插在口袋里,转身,用鞋尖踢了一下地面,有浮尘被惊起,抱怨似得幽幽落下。

天光已渐绯红,雷狮叹了口气,算是某种放弃,他突然有些怨恨那个多管闲事的男人,若不是他,他本可以更无所顾忌地离开。

他在夕阳被地平线吞没之前走了回去。 

 

百无聊赖。

这个词如果出现在自己父母的葬礼上,是否预示着他的脑子不太正常?十三岁的男孩自嘲地想。他很快就看到了手上拿着某种乳饮料神色惶急地四处张望的安迷修,雷狮突然后悔起来,再次停步,他不想就这么拂了对方的意,没来由的。安迷修已经看到他了,快步跑过来,呼吸有些急促,大概已经跑了好些地方,额发滴着水,衬衫的领口被濡湿,狼狈得可笑。

“你迷路了吗?”安迷修问,忘了矮下身讲话,也没有等雷狮的回答,把饮料塞到男孩的手里后又捉着他的胳膊急急往回走,“快到晚饭的时间了,去晚了我们会挨骂。”

他口中的“我们”让雷狮想要微笑。安迷修没有问他去了哪里,没有问他为什么擅自走开,他太过容易被一个不算糟糕的结果满足而忘了去追问某些细节,就像那种最单纯的小孩,得到了糖果就会把烦恼抛开。

 

 

3.

十三岁,对于独立生活来说过于年幼,对于融入新的家庭而言又过于年长。没有人能够单凭着同情心接受一个不愿与人亲近的少年,他永远冷漠,永远不知感激,拒绝交流,也拒绝心理医生,没有任何人能够从他身上收获成就感。

平心而论,雷狮伯父确实尽到了作为监护人的义务,他的态度并不比大多数人更冷漠也并不比大多数人更亲切,而雷狮的疏离和时不时的夜不归宿不断消磨着他的包容与耐心。他并非没有察觉长子与雷狮的不合,即便他们从未在他的面前争吵,但他们绝不会同时出现在餐桌上,坚决不肯使用对方使用过的物品。他像大多数人那样难以忍受家里存在不和谐的因素,又像大多数人那样凭着基本的良知无法把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丢下不管。

一个说不上细心的普通中年男子所能想到解决办法只有谈心,在各种场合各种地点,有时候是饭后有时候是睡前,像某种按时服药的叮嘱。而他所能说的无外乎“雷狮你不能一直难过下去。”“雷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雷狮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雷狮我对你不好吗?”

而雷狮永远只会敷衍地回答“我没有在难过。”“没有。”“没有。”“挺好的。”他永远都会以最简洁的方式结束对话然后继续自己的事情,然而没有人知道雷狮究竟想做什么。

他讨厌这里的生活,却又无处可去。他在无数个深夜穿行在城市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周身闪烁的氖光灯织就文明的牢笼,在这里诞生的孩子们都被精心保护,就像宝石被嵌入金银的底座藏进天鹅绒的盒子里。

雷狮并不在意来自堂兄的敌意,因为他可以应对得游刃有余,而来自伯父的有限且无效的关心让他烦不胜烦,并且他能察觉到伯父对他的忍耐已经濒临某个极限。他讨厌别人用小心翼翼的姿态试图维系与他之间的某种联系,好像他是多么易碎的一种物品。这样的生活终于让他感到疲惫,某个夜晚他独自在床上静坐了很久,然后起身、下床,擅自走进伯父的书房,翻找到某本名片夹,目标明确地翻到写着安迷修的那张,在手机上拨出纸片上的那串号码,中间停顿了两次,然后按下接通键。电话的铃声在深夜里清晰得近乎刺耳,显示呼叫时间的数字以仿佛远远慢于秒的速度跳动,在那个数字显示为00:37时电话终于被接通,对面传来一声满载着困倦的“喂?”

“安迷修?”

雷狮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想好合适的措辞来表达自己的意图,他突然有些口干舌燥,这样的紧张感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是头一遭。

“是,请问您是……?”对方的声线因困意而含混不清,还有什么东西被撞到发出咚的一声。

一段沉默。
“雷狮?”

突然被叫出名字让他有些愣神,他并不认为那位阔别一年的陌生人可以认出他的声音。

“是你吗,雷狮?”

夜晚寂静得仿佛可以隔着电话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没有人挂断电话,他们似乎同时意识到自己找到了远比预想中还要完美的答案。于是安迷修不再继续确认,等待他的男孩提出一个他已然做出肯定回答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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